十万远征军遗骸流落缅甸 “忠魂归国”呼声渐高

2011-09-27 22:01:53 编辑：郭岐川 来源：大公报 浏览次数：0 网友评论 0 条

一段被时代忽略的历史，十余万被遗忘血洒异域的抗日救国忠魂。9月13日，19位中国远征军将士的遗骸越过中缅边境归国安葬，唤醒了尘封近70年的记忆。从1942年至1945年，中国远征军远赴缅甸及印度与日军作战，投入兵力超过40万人，伤亡近20万人。据估计，约10万远征军阵亡将士的遗骸散落在缅甸。60多年过去，他们的墓地和遗骸大多已难以找寻。在中国，一场由民间、学界、侨界发起的寻找海外远征军老兵及遗骸的活动，正在拉开序幕，让「忠魂归国」的呼声越来越高：「老兵，让我带你回家!」(本报记者 莲子)

 

护灵者手捧中国远征军抗日阵亡将士的骨灰罐缓步走向国殇墓园 新华社

9月14日，在云南腾冲国殇墓园，19位中国远征军阵亡将士的遗骸被隆重安葬。或许是巧合，骨灰入棺下地的同时，天空突然下起了淅沥的秋雨。腾冲当地的百姓说，上天也在为远征军阵亡将士悲泣。

抗日将士墓地荡然无存

这19具远征军的遗骸，其中有9具挖掘自缅甸西保。史料记载，1945年在缅甸西保曾经发生过一场战斗，中国远征军从日军手里收复了西保，70将士阵亡。据云南民间二战史研究专家戈叔亚实地考证，中国驻印军第50师曾经在西保建过墓园，立过纪念碑，但60多年过去，当年的纪念碑早已不知去向，墓地上方甚至在前几个月刚刚建成了一座住宅。

「中国远征军在缅北的墓地大部分已荡然无存。」戈叔亚介绍说，缅北密支那和西保的墓地大多已经被毁，有的墓地上面盖建了学校、住宅，有的成了荒地。

为了了解中国远征军阵亡将士在缅甸的墓地情况，戈叔亚和其他中国民间学者曾经多次赴缅甸考察，每次对一个墓地进行田野考察，都会通过当地百姓和华侨指认，然后再与美军留下的历史数据进行详细对比。

当地华侨自发挖集忠骨

9位远征军的遗骸是西保当地的华侨们挖掘出来的。挖掘过程并不轻松，第一天仅挖得一小块头盖骨。次日，挖到4.5尺深处，发现了「一小片一小片、一小节一小节」的骨头，偶尔有一把碎骨，还有非常少数成条的骨头。当天，还挖出一粒机枪弹头。第三日，除挖得较多的遗骨外，还有一只军用水壶，一只怀表、一支帕克自来水笔，一件腐烂了的雨衣。第四日和第五日，又挖得5堆遗骨。

「我崇敬英雄，看到遗骨被泡在水里，很心痛。」这位华侨说，西保的华侨有一个心愿，希望能在遗骨之上重建一个中国远征军烈士陵园，以慰忠魂。

据史料记载，第一次入缅作战中，中国远征军牺牲人数超过6万，其中有5万人是在撤退中，因供给断绝，死在热带疾病肆虐、自然条件极端恶劣的野人山。第二次入缅作战中，中国远征军一路扫荡日军，在作战沿途都修建了墓地，其中最大的是在作战最激烈的缅北重镇密支那和八莫。

「老兵回家」公益活动发起人孙春龙介绍说：「密支那的远征军墓地被认为至少有3个，最少有4000座掩埋忠骨的坟茔，目前基本都被毁掉了。」

此次归国的19具远征军遗骨中剩余的10具来自密支那第30师墓地。密支那战役从1944年5月17日打响，以奇袭开始，至8月5日才结束。驻印军共投入第14、30和50师三个师与美军联合作战，以伤亡6000余人的代价歼灭日军3000余人，并迫使剩余的800日军退出。

墓地上当地人修建房屋

第30师墓地之上，现为缅甸密支那第二中学，至今仍然可以看到被捣毁墓地残存的地基。戈叔亚介绍，「在密支那的三个远征军的墓地中，这里的墓地最大，坟墓最多。密密麻麻、整整齐齐的坟墓排列着有一大片。」一位当地的退休女教师曾对戈叔亚说，坟墓被捣毁了，但是他们在种地修建房屋时，仍然常常挖到遗骨。

戈叔亚介绍，密支那战役后，驻印军各师曾为阵亡将士立碑，第50师师长潘裕昆曾为50师阵亡将士纪念碑题词「壮气冠河山，青史长留忠勇迹;英魂昭日月，黄土难埋敌忾心。」如今，50师的墓地和纪念碑所在地已变为一所小学。

好在让远征军将士魂归故里的行动终于有了开始。此次「忠魂归国」活动虽然仅接回了19位远征军将士的遗骸，却为中国军人海外遗骸回国拉开了序幕。活动主办方之一的云南归国华侨联合会主席李嵘介绍说，今后除将继续寻找散落在海外的远征军遗骸外，还将组织各种活动关爱流落在海外的中国远征军幸存老兵。

漂泊60载 不入缅甸籍：远征军老兵心望归乡

 

中国远征军全体阵亡将士之灵位 新华社

从2008年开始，中国民间公益人士孙春龙开始做一件事─让远征军「老兵回家」。3年来，通过自筹资金，孙春龙已经帮助30多位流落在缅甸、云南等地的老兵，回到了失散60多年的家乡。

缅健在老兵不足60人

9月3日，远征军老兵杨剑达回到了他的老家广东梅县。他是印度华侨，16岁时参加了中国远征军。战争结束后，杨剑达滞留在了缅甸密支那。

杨剑达至今没有加入缅甸籍，他随身携带着外侨证，那是他在缅甸唯一的身份证明。据知情人透露，缅北的远征军老兵中，有一部分至今都没有加入缅甸籍，他们在缅甸的身份一直是外侨。

「当时留在缅甸的远征军大约有五千人。」旅缅远征军暨后裔联谊会副会长王玉顺介绍，他的父亲王之平已有94岁，是河南洛阳人，抗战初期在滇缅公路上运输抗战物资，1943年加入中国远征军。抗战胜利后，他们一家人在曼德勒开挂面厂。

戈叔亚认为，目前在缅甸还活着的远征军老兵可能不足60人。孙春龙在缅北已经寻找到老兵24人，「如果继续寻找，人数还可能增加」，最近，孙春龙听说野人山可能还有幸存的远征军老兵，又开始了新的寻找。

关注老兵要跑赢时间

「关注老兵，就是在跟时间赛跑。有一位老兵特别想家，但他只记得家乡70年前的地址，我找到地名专家、再通过志愿者挨家去找，最后找到了他的家，但当我们准备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时，才知道他已经作古。」说到这里，孙春龙的眼眶有些湿润。风烛残年的老兵们，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再等待了。为了帮老兵找到家，孙春龙发起了「老兵回家」公益活动，公众的参与热情超乎想象。

从去年8月开始，孙春龙又开始发动社会力量帮助老兵完成一个心愿。飘泊缅北60多年的老兵们，尽管大多经济拮据，但他们的心愿却都是渴望得到肯定和精神的慰籍─有的老兵希望得到一个墓碑，上面要刻上「中国远征军之墓」;有的老兵想要家乡的一包泥土;还有一个老兵的愿望是把家乡母亲的坟茔修好一点……而孙春龙的心愿则是把幸存的老兵都找到，送走最后一位老兵，并帮助每一个老兵完成一个心愿。

港尚有健在远征军老兵

香港独立研究者晏伟权从2005年就开始研究中国远征军印缅征战史。他与中国远征军颇有渊源，中国驻印军50师的师长潘裕昆，正是他的岳父。在6年的研究中，他多次访问老兵、寻访战迹、查阅档案，2008年3月，他与戈叔亚结伴到缅甸，在当地华侨的带领下，实地考察了密支那、西保等地的远征军墓地。

晏伟权直言：「当年看到远征军在异国成了孤魂野鬼，我感觉中国人对他们有所亏欠。」据他介绍，香港目前还有健在的远征军老兵，晏伟权说自己见过的有不到10个。93岁的香港黄埔同学会会长袁学姜就是其中的一个。据云南黄埔同学会联络员周德蓉介绍，去年，当袁学姜老人听说昆明金陵公墓为远征军老兵捐献墓地的消息时，曾亲自打电话为自己预订了一个墓位，他说自己曾从云南入缅作战，死了，还想回到云南。

本专题原载于《大公报》2011-9-27 A15版

发掘自缅甸西保的中国驻印军第50师墓地的“5号”遗骨。[受访者供图]

西保已故远征军老兵李月荣老先生，曾将中国驻印军第50师的墓志铭手抄保存。[摄影：戈叔亚]

西保第50师墓地的历史资料图片。[戈叔亚供图]

西保战役结束后，中美将领为第50师纪念墓碑揭幕，历史资料图片。[戈叔亚供图]

潘裕昆将军站在西保在被击毁的日军坦克上向部队讲话，历史资料图片。[戈叔亚供图]

中国驻印军在缅甸的墓地，历史资料图片。[戈叔亚供图]